【轰出】薄冰殉情04(完结)

这章没有nc-18,但是有很多碎碎念。
以及,终于点题。

这个结尾不知道算不算虐。

赛博朋克背景,致敬电视剧汉尼拔。有刻意打出的错别字,防pb。
依旧求评论求感想> <


04
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创伤后应激障碍


像是一首电吉他狂乱拨弦的曲子,尖利的声道七转八弯没有尽头,金属的音色和嘈杂的电波碰撞,无法停歇。他还伫立在悬崖边,看潮水不留情面地击打岩石,看血潮渗透在咸湿的漩涡中,隐约可见的苍白手指浮游在海草里,阴冷的闪电一闪即过,留下僵硬的物理形态。

绿谷出久的生命里,搁浅了盛夏。



“他还在里面吗?”

“是的,一直没出来。”

黑沉沉的金属门隔绝了生命活动的痕迹,打磨金属的纹路拖曳了光,在无尽平面的涡流中辗转。轰焦冻站在射击室外询问着。也许是雨下得多了,地面上缀着无处安放的水珠,橡胶鞋底来回摩擦之间咯吱作响。放在射击室外的出入登记表被蕴湿纸边,稍稍卷曲。

轰焦冻不费力气就找到了绿谷出久的名字。

字由心生,轰焦冻定睛瞧了几眼,横竖撇捺点,笔锋的角度没有变化,圆润的回钩没有变化,凛冽的连笔没有变化,只有字边与纸页初接触时带起的绒毛细屑潮湿,垂头丧气地紧贴纸面,黑色签字笔的墨更加浓重,身后跟了小小一团阴影,卡在笔与纸的缝隙,消散不了。

进入时间:14:36
轰焦冻抬手看表:18:54

“我进去看看他的情况。”
警卫点点头,给他开了门。


绿谷出久以前对他说他很喜欢射击室。人少的时候室内只有白闪闪的灯亮着,靶子静静停在对面,没有射击的孔洞,没有左右前后急速移动时的仓皇摇坠。一切是初始的样子,也是尘埃落定的样子。未被枪声盈满的射击室,是莫比乌斯环的头与尾。

愤怒、悲恸、惊惶,都未出膛。

绿谷出久的子弹可以屏蔽了一切混杂的情绪射出,假想敌是绝对的穷凶极恶,没有灰色地带。

绿谷出久擦拭枪支时小心谨慎,但没有过分独特的用枪习惯,他的虎口和其他人一样震出过裂纹,食指绕满了硬茧。

“在这里射击的时间凝固而平衡。”

“既不会因紧张而颤抖,也不用为错失良机而懊悔。”

“我要做的只有抬手,开枪。”

话毕,轰焦冻转眼看见对面靶心上镶了一粒黑点。

那时候的绿谷出久手臂稳似天秤,两端平衡着生命与法律的惩戒。他把枪放下,转过头对轰焦冻笑笑。

“不过什么都一陈不变就没有意义了。”

“每次破了案我都会想,我是进步了吗?我成长了吗?”

“我能让更多人信任吗?”

“所有的万无一失都是为下次风暴准备的。”



轰焦冻走了进来,密闭的湿冷较室外更甚,他的手臂上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轰焦冻不喜欢射击室,死寂,沉闷,阴冷,僵硬,一丝一毫的生气都吝于来到这里。他有多渴望阳光的普照,就有多讨厌这坟墓般的射击室。

狭长的过道,像一条不准回头的阴阳路,每一步都透支了坚韧的人格,过道的尽头是竖劈下的安全门,厚实得连空气都要挤压出去,没有留给外界窥视的余地。

但是绿谷出久喜欢,所以他会来。

轰焦冻私心深埋,如果有人能看到他死前的走马灯,他敢确信页面里最生动、簇新的一定是在射击室里的时光。单调、无趣,只有子弹穿破了空气的声音,还有两个人频率不高的对话,这是别人连半页都不愿看下去的故事书。

轰焦冻却把它翻出了折痕。

轰焦冻和绿谷出久经常来射击室,在急速出警的吐息之间惬意地支配时间。主要节目是参赛人员为二的射击比赛,规则自定,分高者胜,裁判轮做,获胜奖品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微笑。

绿谷出久不让轰焦冻放水。

轰焦冻只是在“情不自禁”的水波里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这艘船,习惯地把注意力的末梢栓在了身旁的人身上。他能珍藏的机会不多,能表露的情绪也不多。在这个黑暗与寂静笼罩的时刻,他的情绪才能探出一个头,来到日思夜想之人身边,望一场不见秋水的心悦与思念。

拿枪,屏息,蹙眉的绿谷出久精致得无可救药,轰焦冻把存在于这一刻,眼里没有苍生只有他的绿谷出久在记忆里凝成了标本,可他不敢触碰,只敢重温空气中震颤的气味和稀释过的体温,用指纹末端与肉体散播的颗粒交换呼吸。

轰焦冻好想写下喜欢一词。
写下喜欢的资格却与他咫尺之隔,杳无音讯。


射击室里的枪声不断,隔间遮断了绿谷出久的身影,墨绿的发丝只留一簇翘在身后,随着身体的动静小幅度弹动。他的脚边散落了一地的弹壳,还有陆陆续续的跌落下来。

轰焦冻走到他身后,瞳仁放大。

靶心雪白,黑点降落在十环之外。

恰好在换弹夹的间隙,察觉到身后有人,绿谷出久偏了偏头,看到来人是轰便把枪放下,取下隔音耳罩,转过身,略微惆怅地笑了笑。

“医生说我今后的职业生涯会受影响,我还有一些侥幸。”

他转头看了看外围支离破碎的靶子,叹了口气,“侥幸也没有了。”

轰焦冻没出声,靠近了把绿谷出久的露指手套扯了下来,亲密的接触惊得绿谷出久往后一缩,不自在地开口:“轰...…”

“你知道你在这里面待了多久了吗?”

绿谷出久抿了抿嘴,没接话,但也没退缩,由着轰把他的装备一点点脱下来。

“超过了四个小时。”

轰焦冻比他高了一头,眼神里漂开了一丝愠怒看着他。

“医生说过你不能急……”

“我知道!”

绿谷出久混身打着颤,喉咙压碎了焦虑和愤气,话音里只沾了些许,音调不大,整间射击室却因此震动了似的,凉气破开,分钟过后才一点一滴聚拢。绿谷出久隐瞒起来的愤懑撞上屋顶,魂飞魄散。

他抹了把脸,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情绪没办法好好控制住了。”

“没关系。”

相对无言,半晌绿谷才抬起头,深呼吸,眼里又重新带上笑:“估计上面还没通知你吧,局长批准了我的请求,我走之后轰可以顶上我的位置,这样以后也有机会升调中央。”

话中深意直直劈上轰焦冻的天灵盖,他的话下意识蹦了出来。

“你要去哪?”

寒意从轰焦冻的脚底蜿蜒而上,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轰焦冻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别离,当绿谷出久说出这番话时,木已成舟。虚脱感煎熬着他,让他几乎哑口无言。

“回家乡的警官学院教书吧。现在的我能做只有这些了。”

轰焦冻的手指扣进了掌心,疼痛才把他从别离的惊慌无措里重新启动,他握住绿谷的肩,想再次看看那双他永远仰望的眼,可绿谷只是低着头,再不言语。

“你不能走,这里更需要你。”

绿谷又叹了口气,把轰焦冻的手拿下。

“轰,我出不了现场了。”

“我的眼前全是那十七个人,他们活生生死在我的眼前。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局长说把我抽调去后勤组。”

“可是,我的生命就是要奔跑在前线的啊。”

绿谷出久看着他,无可奈何。他还是藏着一抹笑,笑得浅淡温柔,只是在笑的每一秒里,都盛满了无处可藏的伤痛。


轰焦冻突然意识到,这是对他的审判,他正在为那片刻的背叛付出代价。

不对,代价早已来到。

当医生拿着诊断报告书向他吐出“创伤后应激障碍”这几个字时,他就明白,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明明时守护绿谷最后一米的防线,却溃在阵前,把绿谷出久伤得千疮百孔。

轰焦冻知道很多不可言说的辛秘,知道很多笑脸背后的残戾。
他知道上层的人的想法。

平民之光?
这样的人不能久留。


于是轰焦冻从踏上地面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决定就算埋葬了多余的悸动,他也要守着绿谷出久安全地、万无一失地、分毫不差地,走向理想熔萃的彼岸。如果说绿谷出久是正义的朝圣者,那他就是绿谷出久的殉道者。不问前程,不追来路,他太想太想,守着污浊中绽放的这朵睡莲永不凋零,与日同耀,与月争辉。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人不可执实,不可执虚。执实误堕魔障,执虚缘绝涅槃。轰焦冻的虚实皆是绿谷出久,此生挣脱不了五蕴烦杂,终究跌落阿鼻地狱。


在案件发生前,他的电脑常访网站是一个叫做【IZUKUholic】的暗网论坛。他终于找到了一处不需自我挣扎就能安放晴爱的地方,这里所有人都是执狂热而活的人,他的克制隐忍是毫不起眼的基数。

被绿谷出久吸引是件多么正常的事。何苦去寻求解脱。

信徒若不爱神,才是荒谬。

狂暴的晴爱终于迎来高朝,用七天的时间拉开了帷幕,轰焦冻提着装了白鸽的笼子站在门前时,穿衣镜里只是没有自我的黑衣人。他卸下了警徽,腰别银刃,他打定主意,绝不假借他手。

这颗心脏,由他自己奉上。


可是。
可是绿谷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轰的伤疤,很痛吧。”

他的眼周还记得对方手指的温度,指纹的脉络,还有食指指面上的月牙儿。

“不丑吗?”

绿谷出久偏了偏头,笑得璀璨。

“不会啊。”

“也许这样说很自大,但是没了这份痛苦,轰还会是现在的轰吗?”

绿谷盈着满眼的温柔,这是轰焦冻最接近心底浴望的时刻。

“我认为,痛苦浇铸了轰的坚韧。”

他转过头,看着绵厚云层之间破空而出的太阳的光柱,不刺眼却十分令人向往。穿越纤薄光线的是大雁,既不冒进也无滞缓地徐徐前进,他们拨开了高楼的阻碍,寻到此处偏僻之地,只是想幼稚而浪漫地目睹最后仅剩的一线日出。

“况且,每当我冲在最前面时,我会安心。”

“因为,轰永远在我身后。”

“我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我走入歧途,”

“轰也一定会把我拉回来。”

“对吗?”



“嘶啦。”

轰焦冻一把扯下黑袍,把笼子放下,迅速换上警服,枪代替了匕首,拿起警徽稳稳别在胸口。他走出去,停留了几秒,回头拔枪,子弹嵌入了电脑的线路里,青烟直上。

轰焦冻一边钻进悬浮车,一边呼叫警局。

“绿谷队长还在局里吗?”

“不在了,刚刚出外勤了。”

“出动所有可出动的警力,绿谷队长有被劫持的可能性,他们很有可能出现在第一起的案发现场。”

“可是……”

“这是命令!”

“是!”


当仓库门被炸开时,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他放在血肉里护着的人哭得满脸狼狈,在昏厥的最后一刻乞求他去救那些早就冰凉了的人。绿谷出久从未如此颤抖过,好像被风雨折了腰,教雷暴击碎了背脊。

轰焦冻护着他上了救护车,望着狭小车窗里飞速闪过的亘古的永恒的深蓝夜空,废弃的仓库包裹在不被霓虹染指的原始寂静里。空中无云无星,尘上无风无雨,只一块完整的深蓝的命运铺开,俯视着他们。


神可化百型,可施百法,不可直视其人,不可直呼其名。
绿谷出久无型可化,无法可施,可以眼描摹,可以声呼唤。

轰焦冻向来深爱的,是名为绿谷出久的人。
不是神。


轰焦冻目睹绿谷出久第七次从梦魇中惊醒,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湿透了他的被衾,泪水储满了他的眼眶,绿谷出久转过头来,在黑沉沉的病房中直视他的眼睛。

“Ich liebe dich.”

轰焦冻为他抹汗的手一顿。

“轰,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绿谷出久看向他的眼波澜不惊,澄明的眸光在黑暗中检视他。

“‘我爱你’的意思。”

轰焦冻收回毛巾,放进脚边的脸盆里,蹲下身把汗渍揉开了,散进水里。

良久,绿谷出久都没出声,等轰焦冻再站起身时,绿谷出久已经把脸转了过去,沉沉地看向窗外的夜色。

“是轰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赶来的对吗?”

他手足无措地坐下,辩无可辩地应着。

“轰,你为什么会答应来到我身边呢?”


轰焦冻一直不敢后悔。在看见绿谷满身血污地坐在仓库中央时没敢后悔,在绿谷不断惊厥而醒时,他没敢后悔。这个浅浅的、仿佛不追求深意的问题却让轰焦冻的悔恨如潮吞没了他,在绿谷满身血污时他埋藏的悔恨,在绿谷不断惊醒时他的悔恨,淌得汹涌,混着伤口的脓血,把他心中一亩三分的粉饰太平连根拔起。

他又悔又痛。

绿谷出久从未质问他的动因,一切顺其自然,就因为他对轰焦冻那份无垢的信任。


轰焦冻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之业果,他自承担。

“绿谷,我永远不会爱你。”

绿谷出久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绿谷出久离开警局那天,罕见地出了太阳,飘渺的阳光越过高耸入云的建筑,稀稀拉拉地洒下,灰暗稍稍退却,送别的人群将他围得水泄不通,轰焦冻站在人群之外,不置一词。

绿谷出久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熟稔地对他笑。

“这下要正式叫你轰队长了。”

“这些人就交给你啦。”

轰颔首,“没问题。”


悬浮车升起,气流波动,流线的车面折着光,绿谷出久坐在里面,再也没回头。轰焦冻走回警局,微风吹开了他的衣领,锁骨上方显露了纹身的蛛丝马迹。

SHAME。

六尺之下,爱已尘封。


fin.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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