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他来了

 @北冥有鱼 my鱼的恐怖梗,结合了一些自己的生活经历写的一篇文。

这篇文想模仿乙一零度叙述的风格,但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印记,变得不伦不类起来。还希望点开这篇文的小天使能看到最后,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故事。

 

 

 

“你说是看上去左脸有烧伤的男人吗?”

 

沙耶加瞪大了眼睛问我。

 

 

这是一件诡异又温暖的事件,说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我想有记录下来的必要,于是我会尽可能还原这件事的始末。

 

 

要从哪里开始讲述呢。

 

先从那通电话讲起吧。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说实话那时候我刚搬家,整理了一天杂物,正倒头睡得开心,电话便响了。

 

说是响其实是持续不断的振动,我正睡的香,想着不管是谁,只要没人接就会自己放弃挂断的吧。没想到电话那头的人太顽固了,木质的床头柜在手机的嗡鸣下不断发出不耐的悲鸣,令人焦虑。我只好不情愿地爬起来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串不明字符,这种电话以前我是会直接挂断的,因为肯定是什么骚扰电话。但是那天不知为何,也许是出于好奇心,我接通了。

 

“……”

 

嗞嗞。嗞嗞。

 

 

我没出声,想着如果是骚扰电话立刻就挂断。没想到入耳一片嘈杂,像是哪个波段被砍了一截,断断续续地才接上。

 

模糊而诡异。

 

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有感到害怕。

 

然而对面静默着,大有我不开口于是他也不开口的毅力。

 

“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斟酌着开口。

 

对面终于有声音了,先是一阵很轻的呼吸。像是刻意掩藏了自己的喘息那样,呼出来的气打在麦克风上,似连非连的,像是被砍断的电波。接着我意识到对面一定是张开嘴巴想要说话了,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有张嘴吐气的声音,但是声音被掐在了一半。

 

听起来很痛苦,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心下一凛,莫非是疾病发作的陌生人无意中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这样一想,事态就严重了。我急匆匆地询问:“请问您是不是疾病发作了?可以告诉我您的地址吗?我给您叫救护车。”

 

那一瞬间,对面嘈杂的背景音没了,静而又静,如一幕白布。

 

“喂喂?”

 

 

“离、开。”

 

 

现在很难描述当时的反应,只感觉对方那几个单词传达到我耳边时,我背脊上的汗毛炸了,接着是源源不断的冷汗滚落,对方嘶哑低沉的声音震得我头皮发麻。

 

明明我知道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却近在咫尺,像是有人往我的耳蜗里清晰地下了命令,我甚至能感觉到随着这句话到来的是背后如有实质的阴冷。

 

 

有人在看着我吗?

 

 

我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我向四周打量,发现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开,急匆匆走过去用力拉开了窗帘,阳光照在身上,那股子阴寒才消散了一点。

 

我没挂,当时侥幸地想肯定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请问您是哪位,请不要恶作剧了。”

 

 

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声音很低很哑,像是得了重症咽炎的人,声音被磨砂纸用力摩擦了很久似的,又像是每说一个词,对方的喉咙便要撕裂出血。

 

“离、开。”

 

 

我打了个寒颤,这回终于学聪明立刻挂了电话。

 

 

我回头看了看这间刚租不到一天的房子,心里悲叹,真不想遇上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学校那边肯定不会允许我再请假了的。

 

没错我是个老师,小学老师,上一家的房租到期了,房东又要私用,我便狼狈地找到了这一间屋子。我这个刚毕业出来工作还没多久的小学老师身上没什么积蓄,因此便租了这间老旧的房屋,价格也便宜,而且就算是这么便宜的屋子,还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夕阳西下的时候橙红色的光线漫进屋子里,温暖喜人,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然而这通电话却让我怀疑这么便宜的屋子,是不是有些什么蹊跷。

 

 

我没敢细想,一个人住有时候不敢想太清楚,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囫囵一点就好。

 

 

 

那通电话果然自那以后消停了,我在心里确定了肯定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我对待学生有些严厉,小孩子心性,被管的严了肯定会对我有怨言吧。不过我不会妥协的,小时候正需要引导,我想帮助这些小孩子健健康康地成长。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下班回来后,吃好饭在客厅开着无声的电视一个人备课,客厅安静得很,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行走的声音。

 

备课时间长了,腰肌酸的很,我便撑着胳膊伸了懒腰,姿势过于豪迈,放下手时便把遥控器打了下去。

 

“啊,痛死了。”

 

我有点气闷,把遥控器捡起来,一抬头却看到本来播着搞笑节目的电视不知为何换了频道。我感到不舒服,想着会不会是刚刚把遥控器碰下来的时候按到什么按键了。

 

我有些紧张地用遥控器换台,手不知道为什么抖了起来。肯定是联想到前几天那通电话了。我其实知道的,没有小孩子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除非是用了变声器。

 

那肯定是恶作剧啦。

 

我用遥控器换着台,安慰着自己。

 

 

 

等从慌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管我怎么按,电视始终停留在那一频道上。

 

屏幕上白花花一片,雪花肆意飞舞。

 

“啊,搞什么嘛。”

 

我用力按着遥控器,几乎都要把塑胶按键按进凹陷里了。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真是丢脸啊,面对小孩子的恶作剧也太脆弱了。

 

我还在心里给自己说风凉话。

 

 

 

下一秒,我在余光中看见那些雪花不再飞舞了,停了下来,悬在屏幕中央。我的声音被紧张掐住了,一丝也发不出来。我知道什么要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跑吗,跑去哪里。我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停地摸索着手机。

 

对,这个时候就要打电话叫朋友来,绝对不能一个人。我知道的,我看过的,那些恐怖片里都是落单了就会发生悲剧。

 

 

 

终于摸到了坚硬的四方形物体,我的喘息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按下开锁键,屏幕还是黑黝黝一片,我用力按着开锁键,手指把屏幕敲得滴滴答答响。

 

这时,电视里传来了拖拽的声音。

 

“嘶——”

 

很长的拖拽声,像是在木地板上爬行的声音。我的冷汗湿透了背脊,头发里也全是湿哒哒的汗液。我顾不上看手机了。

 

我冲到电视机后,疯狂拔掉所有插头,而后慢慢退步,希望出现我想看到的场景。

 

然而希望落空了。

 

 

白茫茫的电视屏幕上,雪花被不知名的力量拖拽,这时电视不像电视,像什么演人偶剧的盒子,那只操纵的手在幕布后跳动着,观众在台前为栩栩如生的表演鼓掌。

 

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精彩的表演啊,不如说我快被吓破胆了。

 

 

雪花还在移动,时针滴滴答答走着。我的手机此时表面肯定是一片粘腻,要被我的汗浸透了。

 

要是进水了手机不能用了,我是不是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

 

我苦涩地想。

 

 

终于,雪花停下了。

 

细小的雪花被拼凑成两个字:

 

离开。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还是那串不知名的电话,我颤颤巍巍地接通,果然那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离、开。

 

接着我十分没出息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绘梨加坐在我床边,十分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看到她那张小巧的如同天使一样的脸庞,我快要哭出声了。

 

事实上,我的确这么做了。我抓着她的手,呜呜咽咽:“真的吓死我了……幸好你来了……”

 

她有点手足无措,帮我拭着泪,问道:“怎么了,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倒在地上,我才要被你吓死了呢。”

 

我停止了抽泣,“绘梨加怎么会来这,没有你我可能就真的不行了……”说完我又呜呜咽咽埋在她怀里哭。

 

“嗯?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呀,打了电话也不说话,一个劲地哭。吓得我赶紧过来找你,敲不开门又去拜托房东找来备用钥匙,一进门就看见你倒在地上,摸了摸呼吸脉搏发现只是晕了过去,就把你抬到床上来了。”

 

冷汗再次席卷全身。我盯着她问:“我打的电话?”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是呀。”

 

我松开她的手,有些神经质地咬起了手指:“不可能,不可能,那时候我应该是晕了过去,怎么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什么?发生什么了?”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给她说了这几天发生的诡异的事情。

 

绘梨加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拍拍我的头:“你肯定又添油加醋了。绝对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吧。”

 

“是真的!”我泫然欲泣地看着她,想要她相信我。她果然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我的头,应道:“好的好的,我先去给你看看厨房里煮的汤怎么样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依旧惊惶。

 

绘梨加向来不相信这种事情,所以每次看恐怖片我都会带上她,因为她是医生,她曾经这样说过:“人死后就是一团肉,还是会腐烂的肉,没有什么幽灵之类的啦。”

 

等到神情恍惚地坐在饭桌上时,看着红艳艳的罗宋汤,我依旧惊魂未定。绘梨加叹了口气,说:“刚好这两天我不值夜班,晚上过来陪你怎么样?”

 

我立刻疯狂点头。

 

接着她有点惆怅地说:“刚好也马上要到‘那个’日子了,到时候就一起走吧。”

 

 

听到她这句话,我突然间冷静了下来,摁开手机看了看,果然距离备忘录里的日期也不过就剩两天了。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这一夜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接下来几日她下了班就过来陪我,我本来还想着趁此机会向她证明这个世间的确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却没想到“幽灵先生”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晚上我们两吃完饭,我有些出神地看着电视里夸张的人物表情和绘梨加被逗笑的脸,心里总有声音告诉我,这不是结束。

 

 

早上我是被阳光刺醒的,房间里的窗帘大开,阳光毫不客气地照了进来,白晃晃得刺眼。我揉着眼睛嘟囔:“昨晚忘记拉上窗帘了吗?”

 

绘梨加也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答:“我拉上了来着……”

 

我立刻清醒了。现在的我对这样对不上号的事件万分敏感,但是我没说,因为她肯定不相信。而且我也担心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于是我准备做一个实验。

 

 

入夜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几颗孤零零的星子,眼神不停留地把窗帘拉了起来。

 

以前我很喜欢看夜空,夜空对我来说代表了重生,我记忆的余光中有小火苗又慢慢烧了起来。往常我看着晚上的天空,心下澄明又怀念。然而现在我却害怕了,害怕黑暗中不知名的存在会向我走来,而我却无力反抗。

 

入睡前,我默默对自己说,我已经好好地拉上了窗帘。

 

 

半是意外半是意料之中地,又一次被阳光晒醒了。

 

睡在我身边的绘梨加有些起床气,她烦躁地说:“昨晚没拉窗帘吗?”

 

我沉默地摇摇头,她看我脸色不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啦,肯定是……嗯……记错了?”

 

我没说话,沉默地去洗漱,她跟在后面小声地问:“你昨天真的拉好窗帘了?会不会是被风吹开了……”

 

我摇摇头,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指了指窗户,她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窗户严丝合缝地关着。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今晚我再试一次,如果还是这样,我就搬走吧。”

 

人在走投无路时都会变得临危不惧,我看着绘梨加逐渐苍白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坦然了许多。况且我想到了那个人,心里又充满了勇气。

 

况且我一生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把那个人当作自己的原则。不管你是幽灵也好还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好,就算死,我也死得毫不心虚。倒是想要杀我的幽灵才应该心虚吧。

 

 

第三天晚上,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连绘梨加这样钢铁雄心的人都有些惶惶不安了,我还有些心灾乐祸,看你以后还说我夸大其词。

 

但是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了,我一定会保护她的,她不能因为我而受伤。

 

这是我的原则。

 

 

深夜,我们对视一眼,把窗台锁紧了,把窗帘“呼啦”关上。

 

“我们拉上窗帘了。”

 

“我们锁好窗台了。”

 

我们对视着点点头,上了床,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意识逐渐昏沉。

 

 

半夜,我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时隔多年再次梦见了那场大火,灼热的火舌在我脸上舔舐的疼痛仿佛依旧残留着,我睁大眼喘息。

 

突然,我意识到了不对。

 

身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当我想到这里时,恨不得立刻尖叫,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我的床边绝对站了一个人,但我的脖子好像被定住了,扭不过头,不知道旁边到底是谁,左右瞟瞟却发现绘梨加满目惊恐地盯着我。

 

她的嘴大张着,开开合合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使劲向一旁看过去,眼睛酸涩不已。终于让我看见了,那是黑蒙蒙一团,勉强有了人型,最可怕的是浑身上下一片漆黑之中只有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光,如跳动的鬼火一般,他的左脸滴滴答答掉落着不知名的液体,像是被烧伤过一样,皮肤腐坏皲裂。其他地方都沉没进了黑暗,混混沌沌。

 

月光照进来,将他那半边脸照的更加可怖。

 

果然窗帘开了,而窗户依旧好好地锁着。

 

 

我的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却连求饶的声音也发不出。

 

面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可我却异常不甘。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连那个人也还没见到……

 

 

鬼魂靠近了,他慢慢张开了嘴,汹涌的黑气从那如黑洞般的口里流散出来,那沙哑至极甚至都称不上是人类的声音,慢慢在耳边响起:

 

“离、开。”

 

 

我和绘梨加是当天半夜从家里搬出去的,说是搬其实也不过是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用“屁滚尿流地跑出去”来形容我俩一点也不夸张。

 

走的急,都不知道去哪里再租新的房子,于是我便厚着脸皮在绘梨加的家里住下了。我们俩那天被吓得神魂俱散,第二天白天又没有办法急急忙忙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子,叫上了搬家公司的工人手脚利索地把我其他东西给打包送走了。

 

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了,我们俩惊魂未定地跑去了附近的寺庙里找德高望重的和尚要了几张符,也不管到底有用没用把家里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就在这样手忙脚乱的日子里,那个人的忌日到了。

 

 

十年前将我从火灾中救出的“英雄人偶”的忌日。

 

他的忌日如同往年一样,晴空万里,好像老天爷也知道这个人生前就不是一个阴郁的人,死后也不让阴霾染上他些许,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耀眼。

 

一如这个人一样。

 

十年前,我在凌晨的浓烟滚滚中、在丧失了呼吸的最后一秒,被这个人救了出来。当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人被烟熏得狼狈的脸,但又温柔至极地对我说:“你已经没事了,我来了。”

 

过于温柔,连他头顶无垠的苍穹夜空都失了颜色。

 

 

再一次获得生命的我,决定也像他那样去保护别人,去帮助别人。

 

尽管我是无个性。

 

于是我去当了小学老师,像我这样的人也一定能够做些什么的。

 

 

绘梨加把手中的鲜花又加喷了一些水,晶莹的水珠衬的那束花更显皎洁。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平静而悲戚。绘梨加也是被“人偶”拯救过的,当时她在医院值班,被刚刚失去亲人而激愤的病人家属当了人质,要从医院天台上跳下去。

 

英雄“人偶”把他们俩都救了上来。

 

我和绘梨加是前几年在“人偶”的忌日那天认识的。

 

 

我越来越这样觉得了,这个人生前是株不灭的花,死后也像是某种泯灭不了的火,坟茔也切断不了他的生命力,他的意志被继承了,被我们这些被他拯救过的、或者只是崇拜他的人,一点不落地继承了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在不断缔结,我和绘梨加是最好的例子。

 

 

当我们到达他的墓地时,来祭奠他的人早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大家都很有秩序,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有些人会和他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如同朋友一样,告诉他这个世界又有哪些变化了。

 

告诉他这个世界虽然糟糕的事情很多,但是正义永远没有落下帷幕。

 

 

五年前,英雄“人偶”因公殉职,为他送行的人足足站满了两个街区,本来还会有更多人,但被维护治安的警察们赶回家了。

 

关于他葬礼的报道播了整整一个星期,在那段时间里,世间都好像沉寂了。只有太阳一如既往地闪耀。

 

 

我和绘梨加把花束放下,没有多说话。与其说还不如去做,这样如果真的能让他看见,他也会欣慰的吧。

 

祭奠完后,我们遇上了几个一直保持着联系的人,我们都是在这一天认识的。我们找了一个小饭店聚了餐。餐桌上我们交流着最近的生活,有“个性”的人们说着他们追捕敌人的经历,没有“个性”的也说着自己的日常。

 

 

直到名叫裕太的男人说起了自己诡异的经历。

 

“啊,我真的相信有鬼魂这样的存在了。”

 

“说什么傻话呢。”沙耶加乜了他一眼。

 

裕太喝下一口清酒,说:“真的嘛,而且我感觉这个鬼魂是来救我的。”

 

沙耶加彻底蔑视他了:“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哎听我说嘛,我和妻子在那个屋子里住了快七八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灵异事件,结果五天前一个晚上,我被一只鬼吓醒了,半夜就跑去了酒店里躲着,等老婆下了夜班来接我。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就远远看见我们那片街区起了火,红彤彤的,后来靠近了才发现就是我们家的电器出了问题把屋子烧着了,想想要不是被鬼吓醒了跑出来,这时候,我也不能坐在这里了,估计早就变成骨灰了。”

 

“哇,真的假的……”

 

此话一出,席间哗然,我和绘梨加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喧哗之中有个瘦弱的女孩子举起了手,我记得她大概是叫织姬,因为不怎么说过话所以不太有印象,只记得她瘦瘦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那只苍白的手举着,她嗫嚅道:“我、我也有这样的经历,说给父母听他们都不相信……”

 

接着她便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那天放学后她和往常一样想要拐进小巷子里抄近路回家,结果走着走着便发现了不对劲,有个男人逐渐走到了她跟前,不管她想要往哪边错开,永远都和她对上。

 

她习惯性地低着头,没敢抬头,一开始她以为是小混混,想着道个歉就走开,没想到不管她说了多少声对不起,对方依旧伫立在她面前,等她抬起头就被那张狰狞的鬼脸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往回跑到了大街上。

 

后来晚上看了晚间新闻才知道,那条小巷子有人肇事逃逸,被警察追赶得走投无路了藏匿在她下个转弯的路口阴影处,如果她按往常那样走过去,肯定会受到牵连。

 

 

接下来有好几个人也说了相似的经历,我对绘梨加点了点头,向大家也说起了我们俩经历的事。说完,大家惊讶得吸了口气,半晌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是我有些奇怪:“如果按照大家的说法,我们应该会逃脱什么才对,可是我和绘梨加什么也没遇上。”

 

 

“我记得你当初说你搬去了A县是吧。”裕太向我确认着。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你们是不是没看早上的新闻?”

 

我和绘梨加尴尬地四目相对,那时候我们可能在给屋子贴上驱邪符吧,急匆匆贴完了两个人就开车来墓地这边了。

 

裕太把手机点开调出了早上的新闻。

 

 

我这才知道我住的地方小范围地震了,震幅不强,然而那片街区年老失修,维护也不到位,有一根粗壮老化的电线杆因为常年的风吹雨打在这次地震里倒了,正好砸在了我原来租的房子上。

 

手机新闻里的配图小小的,却足以让我看清楚那的确就是我和绘梨加半夜跑出来的屋子,一根破损了的电线杆砸在屋顶上,因为房屋本身也老化了,承重力不足,被电线杆砸塌了半边,而塌陷的那半边正好是我的卧室。

 

 

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让我们两个都汗毛倒竖。

 

本来不相信的沙耶加沉吟了许久,道:“你们知道那只鬼长什么样子吗?”

 

我回答:“虽然当时看的很吃力而且一片漆黑,我记得最深的就是他的左脸吧,好像被什么烧伤了一样,非常狰狞。”

 

“啊!我看到的也是!”织姬惊呼出声,剩下的其他人看到过那只鬼的样子的人都一一附和着。

 

沙耶加突然惊叫了起来。

 

 

“你说是看上去左脸有烧伤的男人吗?”

 

沙耶加瞪大了眼睛问我。

 

我被她的神情吓到了,点点头。她大声叹息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们都忘记了一个人!”

 

 

“谁?”

 

饭桌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答案在这里。”

 

沙耶加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作者署名是饭田天哉,书名是《我所知道的英雄的一生》。

 

 

沙耶加迅速地翻开,她先给我们指了目录,“饭田天哉是和英雄人偶同一世代的职业英雄,据资料显示他也是人偶在雄英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在踏上职业之路后关系也依旧亲密。

 

“饭田天哉是他们那一群活跃的英雄里唯一活到了老年时代的,其他的人要么是因公殉职要么是疾病缠身,那时候恰逢敌人最为活跃,英雄的殉职率非常高。

 

“这本书是饭田天哉两年前就开始起手写的,到了上个星期才正式出版。他在这本书里仔细回忆了他所认识的那一代英雄,当然也包括‘人偶’,给每个人都写了一个单元的回忆录。

 

“其中有个人,名声不在‘人偶’之下,却总是掩藏在他的光芒之后。

 

“那就是名为‘焦冻’的英雄,轰焦冻。”

 

 

所有的线索突然之间爆出了光,连在了一起。

 

英雄“焦冻”从来是“人偶”身后形影不离的人,他不是要依靠着“人偶”的名声而活,他的能力超群,实力几乎与“人偶”持平,但是却心甘情愿在他的背后做着武力支援的角色,有“人偶”在的地方基本就有“焦冻”,两个人的配合默契,仿佛不需要交流,心领神会地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要如何去做。

 

被“焦冻”拯救过的人也不计其数,然而后来“焦冻”失去了踪迹。

 

 

沙耶加有些惆怅地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在‘人偶’殉职的时候,‘焦冻’因为秘密任务去了国外,‘人偶’去世的消息在他回国之后他才知道,他连葬礼也没能赶上,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踪影了。

 

“原来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人偶’和‘焦冻’的关系怎么会那么好,也不知道后来‘焦冻’到底去了哪,在这本书里算是找到了答案。”

 

沙耶加往后翻,翻到了倒数第二章,加粗的一号字体标题写着“轰焦冻”三个大字。她接着翻,翻到了她用铅笔划出来的地方:

 

“轰一生未婚,把自己的所有感情倾注在了那个人身上,由于年代久远也为了不喧宾夺主,这里我不愿意写出这段故事,有心人自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

 

 

接着她又翻到了最后:

 

“绿谷去世后,对于轰来说过于残忍。不仅是因为当绿谷生命垂危时他没能履行到自己‘永远是绿谷最坚实的后盾’这一誓言,更是因为在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葬礼的一个星期后,他没能亲自悼念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甚至只能通过他人的悼念缅怀哀思。”

 

 

“后来,轰的了无音讯在情理之中,最后我们是在他们相遇的静冈县的一处小房子里找到了他。他逝去时非常安详,同那时的绿谷一样,脸上没有任何恐惧不甘的表情,他把他和绿谷的合照抱在怀里,在躺椅上,睡去了。我们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已经泛黄的本子,里面记录了绿谷和轰互相约定的事,所有的事项都被轰打了勾,唯独最后一项,他在旁边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最后一项是:永远保护好彼此。”

 

 

沙耶加把书合上,看着我们的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都是‘人偶’生前拯救过的人对吧?”

 

 

跨过生和死、越过时代变化的深情一瞬间让我们缄默了。我曾经对爱情持有怀疑的态度,却在这奇幻的现实前感到了自己的幼稚。

 

我们散伙后又有一群人开着车去了“焦冻”的墓地前,两人逝世的时间相隔了好几年,因此“焦冻”被埋在了“人偶”墓的上方,墓碑照片上的英雄焦冻左脸上那块烧伤并不狰狞,他神情温和地看着我们。

 

我们鞠了一躬,尤其是又一次被他拯救过的人们,看着这块墓迟迟没有离去。

 

 

离开墓园时我回望了一眼,那块埋在坡上的“焦冻”墓在坡下“人偶”墓的正上方,像是一个远远注视和拥抱的姿势,一如生前一样。

 

 

 

 

 

 

 

 

Fin

 

 

 

 

 

 

 

 

 

 

 

 

《那之后的故事》

 

轰焦冻在家门口把狰狞的脸又变回了五官俊秀的模样,虽然表情淡然,步履却小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还没来得及打开卧室的门,便看到绿谷出久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焦冻又跑去现世吓那些孩子们了?”

 

被抓包的轰焦冻丝毫没有惊慌,神色自然地回望着绿谷出久:“如果他们受伤了,出久又会伤心的。”

 

绿谷出久活了一辈子“人”生,一辈子“鬼”生,太清楚爱人淡然的表情下小心翼翼的委屈,无奈地走过来,扯了扯对方的脸,看着那张俊颜被拉扯得有些滑稽地看着自己,心里的担忧才又下去了些。

 

“可是焦冻再这样干扰现世的事,魂飞魄散了怎么办。”

 

变成幽灵的绿谷出久眼神更像琥珀了,透明得很,又大又亮。轰焦冻没说话,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蹭了蹭对方的手,没有生前的温暖,凉丝丝的也沁人心脾。

 

“下次不许再这样干了。好了,回去睡觉吧。”

 

他牵起对方的手,拉着爱人乖乖地躺上床,轰焦冻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他,绿谷出久主动环住了轰焦冻,闭上了眼。

 

他知道轰焦冻为什么一次次跑去现世。

 

因为想要弥补,想要履行诺言。

 

那时的他没办法拯救绿谷出久,死后也无须拯救了,但罪恶感与愧疚之心不断折磨着这个温柔的人。

 

于是他就跑去现世拯救那些绿谷出久救过的人,变得凶神恶煞也好,用着魑魅魍魉的身份也好,他都要保护爱人生前救下的人。

 

一次次来平息日复一日独活的罪恶感。

 

 

绿谷出久抱着他,幽冥之中灵魂慢慢有了困意。

 

如果现在没能让轰焦冻放下失去过自己的过往,那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反正现在没有了生死阻隔,总有一天焦冻会明白: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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