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race against the sun(叁至肆章)

当热水冲刷到身上时,酸胀让绿谷直接弯下了腰。浴室昏黄的灯闪着,他抬眼望了望,将这电器想象成太阳,在脑海中垒砌所谓〖温暖〗的感觉。

下午的事件被很快处理,然而绿谷却心有不安。

在被询问受伤女子的逃离方向后,他被带去医院做了简单的伤口检查,万幸没有严重的皮外伤,只是背上淤青了一大块。他向有关人员问起事件发生原因,却只得到了一句冷冷的〖系统故障〗。

医院的白光给那些人镀上了一层茧,所有躁动都被紧紧收缚。

绿谷没有把室内灯开启,他擦净了头发缓慢移步到床上,闭上了眼。

 

绿谷回到了这个世界。

苍穹之上挂着一轮灰蒙蒙的残日,灰色的云层遮掩了其身形,若有若无的温度撒在这片空间里。

即便心有准备还是难免低落,第一次的约定就没能做到,他会失望吧。

绿谷暗自消沉。

今天那个人也在向上看着,意识到他的到来后,远远点头示意。

“啊……那个……”

并不知道对方名字的绿谷的这个问候显得尴尬。

“轰。”

“诶……?”

“我叫轰。”

那个人的名字就这样知道了,顺其自然的。

绿谷在心里回忆了这个名字,虽然只有姓,但这几个简单的音符却在他心上撩起了涟漪。

“轰君,我是绿谷。绿谷出久。”

 

他们又回到那块岩石边,双双盘腿坐下。

绿谷挠挠脸,带着些许歉疚地说:“对不起,轰君,答应了要给你看太阳的,可是我没能好好做到。”

轰淡淡地开口:“没关系,这样也很好。况且你今天受伤了吧。”

绿谷的惊呼脱口而出:“轰君是怎么知道的?!果然轰君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吧!”

惊奇着,绿谷彻底将身子转向了轰。

轰侧着脸轻瞅了绿谷一眼,男孩眼中盛满了惊异的光,一点点亮着,从他看到这个人的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男孩眼睛亮的可怕。

并不是盛气凌人的刺眼目光,是那种流淌在眼底深处,柔柔的光。

这样的眸光既让他好奇又让他害怕,这是一种他自有了〖意识〗以后从未感受过的光。

轰转身,抬手,在绿谷惊诧转羞赧的眼神中,轻轻触摸到他的额角,绿色的自然卷绕在指尖,那一瞬间,仿佛是他第一次听见雨滴滴落池塘里的声音时,心弦上的颤动转瞬即逝。

“我感受得到。”

话毕,指尖离开了那个男孩的脸庞。〖人类〗特有的温润从他的〖神经末梢〗传达到他的〖大脑〗,与他的〖记忆〗相连。

 

绿谷却被眼前人脸上出现的一道伤痕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块深褐色的伤疤,盘踞在轰左眼周围,将他晶蓝的眸子绕成了一座孤岛。

这道疤并不曾出现,至少在昨天之前。

他顾不上是否过于亲密,绿谷的手停留在那道伤疤附近,并不敢触碰,他轻声问:“轰君才是,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绿谷大概不知道此时的他在轰的眼里是怎样的。

那是一种在轰〖醒来〗后还未曾回忆到的感触,他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叫〖心疼〗。轰开始默默检索有关词条,这一切不过呼吸之间,在这么短促的时间也足够他苦讽自己,居然要靠着〖检索〗才能明白眼前人流露出的情感是什么。

轰说:“今天他们开始给我〖记忆〗了,这道疤可能是对于我这个〖人〗存在的独一无二的象征吧。所以它也进入到了这个世界。”

这番话极其模糊,但是绿谷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不可以追问了。

“他们是谁?是他们伤害了你吗?”

内心的阻拦早已被屏蔽。

如果选择不去触碰危险,那他也不会选择在梦里选择向这个人走进,他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轰沉默了,他将绿谷的手从脸边拿下,但没松开,也没紧握,指尖互相松松挨着。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绿谷却像是徒然惊醒一样,他的面皮迅速发红,有些结巴道:“啊、啊,对不起啊轰君,这果然比较隐私吧,我这样问是不是太冒犯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绿谷,说:“是我也不清楚,所以没有办法向你解释。”

绿谷喃喃地应了。

他的内心有些恼怒,这样一惊一乍看起来是不是很不可靠呢。

“说到你的伤,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轰问。

想到这件事,绿谷就有些沉重,他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又将内心的疑惑倾吐。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五件类似的事故了,可到如今也只解释为〖系统故障〗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况且居民身上并不被允许携带任何具有攻击力的武器,要是再次出现有人因此受伤甚至死亡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的碎碎念流出,看他仿佛并没有停下的样子,轰只好打断他:“下次你攻击机器人的这个地方。”说着在绿谷的颈部点了点。

这个动作像是给绿谷按下了暂停键,他又不自觉地红了脸,这次连耳朵都透了红。

绿谷强作镇定地问:“为、为什么呢?”

轰解释道:“他们现在在做人类生物构造的仿制系统,因此现在更新后的机器人这个部位,在遭受猛击后会因为神经电流的暂时切断而有两至三秒的行动僵直。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逃开。”

绿谷这次没有继续询问“为什么”了,他说:“好,我知道了,谢谢轰君。”

语气诚挚。

轰点了点头,说:“但是今天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是什么事呢?”

“虽然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尽可能地帮我找一个人的信息?”

“谁?”

“轰焦冻。”

这个名字出口的后,奇妙的沉默弥漫开了。

 

撒在身上星星点点的日光褪去了温度,成了只有色泽的光斑,从轰的发梢落下,徘徊在眼周。他看过来的时候还是淡淡的,没什么神色,尽管他吐出这个名字时,绿谷就下意识地知道,这个名字也许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全名。

但是轰说着这个名字时,显得那么陌生。

有一点不解,有一点漠然,还有一点隐藏的、细微的,厌恶。

绿谷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人,是你吗?”

这次轰转了回去,他把眼神最后放回了面前无尽的旷野上。

“算作……是我吧。”

 

全息屏浅蓝色的光笼在绿谷的四周,眼前是悬浮在空中的一个个窗口,关键字都只有一个名字:轰焦冻。

那天随着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们就再也没有继续交流了。那个人回到了绿谷第一次见他的状态,无声无息地坐在他的旁边,凝视着前方。即使在数秒前还有沟通,而此刻也只剩下了静默。

第二天白天醒来后,领了消费券回到家里,绿谷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进入数据网,搜索起了有关〖轰焦冻〗的所有信息。

就如同验证了轰所说的【有些困难】,无论他怎么搜索,有关这个人的信息只有只言片语,而这只言片语也在绿谷的内心划下了一道道痕迹,不痛,但是有了沟壑,淌着不知名的情绪。

页面上显示的只有一张证件照,两三行基本信息。闪着光的字漂浮在他眼前,他默念着这些信息——

轰焦冻,男,x002年出生,第一批基因改造人,15岁编入特殊作战部队,25岁退役,后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这四个字落在绿谷的脑海里,他怔忪了。

这是一道极其简单的推理题。

绿谷生活的年代是x205年,距离轰的出生年代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世纪。这两个世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谓的【特殊作战部队】从绿谷有意识起便没有出现在生活中,媒体上不曾出现,报刊上不曾出现,任何地方都不曾出现。

然而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即使窗口上没有显示,然而过去了两百年,名为【轰焦冻】的这个男人,不可能还活在世上。

但是绿谷脑海中一丝声音挣扎道:轰君是基因改造人,也许有了不死的能力,所以他也能够来到他的梦里。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

为什么轰君能来到他的梦里。

为什么轰君能感受到他的疼痛。

可是轰君说,〖他们〗开始给予他记忆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轰君的记忆是被给予的?这记忆指的是什么记忆?

照片上轰左脸上的伤疤在全息屏里没有那么深的颜色,和绿谷亲眼见到的伤疤有些不一样,显得柔和了,没有那么狰狞。

可这层数据跨越了时代来到绿谷的面前,他突然想到,页面上显示的人看起来好陌生。页面上名为【轰焦冻】的男人,也有着一双异瞳,可是里面是无神的。

没有焦距。

一切在他眼底都只不过是反射在眼膜上的客观物,过去了就不值得流连,也不值得追忆。

 

他想到梦里的轰,虽然是淡漠的,但眼底有波动,是小小的水花溅起在大海之中那样,尽管微小,却不是了无痕迹。情绪的表征在他的脸上不甚清晰,但是留下了小小的尾巴。绿谷可以细细地找,摘取下来,给那个人添上更多的释义。

 

绿谷退出了数据网,从全息仓里出来,缓缓地坐在地板上。

在他面前好像开了一扇门,接下来他要走进一个人的一生。尽管如今只有语焉不详的话语,可是他会找下去,就像他答应过梦里的人那样。

因为那个人在让他去寻找自己的那一瞬间,就把所有托付给了自己。

只是如今的怅然让他酸涩。

是不是在知道了一切之后,轰君就要离开了呢。

两百年的差距告诉了绿谷一个事实:

他们无法相见。

十指相触的温暖只在梦中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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